w时差

众生皆苦,我是甜的,我还有毒。

花间情

“给我们送衣服就不用那么讲究了。”张楚岚看了看诸葛青手里黑色的衬衫和上面白色的花瓣,无比真诚的说。



但诸葛青没回答他,不仅没回答,这人就连脸上惯常的那点笑意也没了,像是一谷桃花谢在春风里,透着让人心悸的反常。



“老青?”张楚岚又叫了一声。他刚推开门就看见诸葛青手里捧着衣服——是先前说要给张灵玉的,诸葛家的小天才嫌弃王也和张楚岚在衣品上又带跑一个——衣服上还落着白色的花瓣,碧莲本色发挥本想调侃一句,尾音落了地才发觉出点不对劲来。

“怎么了。”



“我才没心思给男人准备花。”诸葛青接了话,脸上的笑意刚泛上一半就被一阵咳嗽打断了。



他咳嗽出了花瓣。



没人知道那些花是怎么从喉咙里的痒意中获得实体,白色柔软的花在空气里绽放飘落。

张楚岚和跟在他身后的张灵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诸葛青又吐出了一堆花瓣,晃晃悠悠在衣服和地上叠了一层。



“……不是我准备的”诸葛青清清嗓子,接着说到“这花是我刚刚咳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吐出花来。



等王也看到张楚岚发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诸葛青已经被拉去了公司的医务室拍了片,从肺到气管到嗓子眼的检查做了全套。他走进去的时候,医生正拿着片子给张楚岚比划。



“没事,真没事。”医生手指头点着片子,脸上就差写上让他们三个去查查脑子。

“真没事?”张楚岚重复。

“没事!”医生肯定。

“没事……?”张灵玉对着片子发出疑问。



站在后面的诸葛青偷偷憋了笑,觉得这段对话真是妙的不行,既体现出人类的本质,又表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样的两个字换了换了音调硬是凑出一段话。



下一秒狐狸转过头就见着了道长,喉咙那点平息下的感觉又躁动起来,像是风里摇着的狗尾巴草,是发令的前兆,立刻狂风卷开海面,暖流上涌,浸的诸葛青心窝脚底都麻麻的饱胀发酸。



王也刚跟诸葛青对上眼,就看见对方半弓着腰开始咳嗽,白花飞的到处都是,像飘霜落雪,地上积了一层聚在诸葛青脚边,仿佛卧龙踏碎了白月。

诸葛青这次咳的格外厉害,王也冲过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理顺,等到咳嗽停下来的时候,狐狸的眼角都是红的。



“老青?!”王也喊他。诸葛青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有水吗?”他哑着嗓子问,张灵玉赶紧去倒了一杯送到他手边,张楚岚扯着医生蹲下来去看他吐出来的花。



“艹”医生下意识骂了一句,捻着花来看“真吐花了?!”



“老青你这情况是不是严重了?”张楚岚捏了一朵递给他“你之前只吐花瓣来着。”



王也看着花,心里跳的像是打鼓,又像坠在悬崖上空荡荡没着落。他看见了张楚岚手里的花,白色的一朵润的像玉雕的,纹理敛进脉络里,跟吐出它的人一样漂亮。“老青你是不是着了道了?”



“行炁还顺利吗?”医生问,公司里的人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这种情况不可能是普通的身体问题,只能是中了不知哪家功法的招。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行炁没问题,就是嗓子有点痒痒。”诸葛青答“有点像感冒。”



“……没听说过这种招啊。”医生叹了口气,却是看向了张楚岚,张楚岚顺势看向了张灵玉,张灵玉摇摇头又盯着王也,王也没想到这眼神传递一圈还能转到自己身上最后只好又看回了医生。



“都没见过?”医生问。



几个人都摇头。



诸葛青手里还捧着那朵花,此时在后面出声说“我让家里打听打听。”

“我跟公司说一声。”张楚岚补充。



诸葛青身上没查出毛病来,身体也不觉得不适,只往外蹭蹭吐花不吐血,医生只能开了润嗓子的药又嘱咐他多喝热水。

张楚岚揽住他的肩膀跟他嘻嘻哈哈开玩笑缓和气氛,说指不定这是他的追求者做的,为了给男神加特效,一开口就是花仙本仙。



四个人一起走出医务室,气氛稍微好了一点。诸葛青手里还拿了一打袋子,是医生给他让他装花用的。走过几个拐角后,张楚岚和张灵玉说要去找公司上层,只剩下王也和诸葛青一起在外面晃悠。



“去吃饭吗?”诸葛青问。

他一大早就吐了花,王也又是从外面刚赶回来的,两个人连早饭都没吃,折腾到现在连午饭都可以凑一起吃一顿。



“要不我买点回来?”王也提议。现在他们摸不准诸葛青咳嗽的情况,在外面吐出花也不好解释。



“也行。”诸葛青点头,看着王也转身去买饭,自己摸出手机给家里发短信。

“我有一个朋友。”他琢磨一下接着写“今天早上突然吐了花,去做了检查身体没有问题,自己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然后他收起手机,往自己房间走,直到进了屋关上门,才又摸出手机重新按着屏幕打字,像是只有凑到耳边才敢悄悄说的话,又像是借着屋子的安静让自己沉下心去想。



“我这个朋友还说,他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尤其是看见一个人的时候。”

——尤其是诸葛青看见王也的时候。



然后诸葛青扔下手机,转而研究自己吐出来的花。花是小而白的一朵,带着薄雾似的香。他咳了两次花,收拾起来放在一起数量惊人。

诸葛青对花其实是没什么研究的,毕竟八卦村里种的是松竹梅兰,花开叶生都是清幽一片,要的是那一份志气风骨。而对妹子他的选择一向是各色玫瑰,掐着指头对着花语表去看什么样的数量有什么样的意思来。



眼下他自个吐出来的花长在了他的盲区里,让人忍不住要去想一想这花又带了什么意思。诸葛青拿手机拍了图片去搜,眼睛刚看见隐隐约约一个花名跳出来王也就敲了门进来。



他放下手机,发现王也除了饭居然还拎了一袋子梨回来。

道长嫌弃食堂菜重油盐吃了齁嗓子,最后要了两份番茄炒蛋和豆腐,菜色素的像他从前在武当山上一样。诸葛青接过菜放在桌子上,自己拖了两个凳子过来,慢悠悠的嫌弃王也把自己当兔子喂。

“不是有蛋吗?”王也从床头柜里摸出水果刀来,比划着要给梨削皮。



“先吃饭吧。”诸葛青挑出鸡蛋送进嘴里,“梨一会儿再吃。”

他想了想又问“你买梨干什么。”



“你不是说嗓子不舒服嘛。”王也没抬眼,自己掰开方便筷去戳豆腐。“吃点梨润润嗓子。”

诸葛青没问他梨从哪买的,脑子里单曲循环放着王也说的话,心脏合着拍子跳,点出这话里的重点。

心里有个小人冲他喊,说王也这叫对他上心。他面上不动声色,把小人嘴捂了,一字一句的反驳。

他对自己说,说老王这人对谁都好。

小人挣开他的手,骂了一句放屁。



两个人各自藏着事,一顿饭吃下来一点声响都没有。直到收拾袋子时,王也才犹豫着问“老青,要不算一下?”

关系到自己事算起来总是凶险的不行,王也问出了话,就差直接对诸葛青说他愿意跟着一起进内景。

诸葛青摇摇头,斟酌着话对王也说“在这节骨眼犯不着冒这个险,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嘛。”

王也想反驳,又被诸葛青抢在前面打断了“其实我今早上算过了。”他这说的是真话,就在他第一次吐出花,张楚岚推开门的前一秒,他没由来的陷入了内景,眼前玻璃珠大小的一个火球,他抬手捏碎只得了四个字——“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王也重复了一遍。

诸葛青点头,面上一片坦然。尽管他也不清楚突然进了内景又出来是什么情况,只是直觉这四个字与他吐花有关。



王也难得皱了眉,不知道是为了这句批语还是诸葛青的态度亦或两者都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诸葛青存着的那点护着的心思,说不清也道不明。那白色花是诸葛青咳出来的,却像生在他的血肉里,风一吹,根长一寸,是挑开筋骨的疼。



“老王,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诸葛青突然问他。

王也看了几秒,才回答“……梨花?”他想起来他还给诸葛青带了一袋子梨回来。

“呦,你怎么知道?”狐狸挑眉,看着王也重新拿起买的梨削皮。



“小时候学校带去春游,看见过。”王也转转手腕,梨皮一圈一圈儿落下来。

“现在我真要相信这是哪个小姑娘干的了。”诸葛青托着腮笑“忽如一夜春风来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放软了声调,无端生出一点柔软眷恋来。王也刀一抖,连着的果皮让他削断了。诸葛青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王也折腾他的春风开出来的果。



“你还挺乐观的。”王也把梨递给他,自己拽张纸巾擦了刀。

诸葛青啃了一口,心里有一点吃白食的自觉,刚把梨送到王也嘴边又撤了回来。

“怎么?”道长诚心诚意的发问。

“没啥,突然想起来梨不能分着吃。”诸葛青含含糊糊的说“不想跟道长分离呗。”



王也像是被人点了穴,身上僵硬一片,心里却躁动的厉害。他无措的搓了搓手指,最后只起身说要走。诸葛青也不多留他,直到王也带上门,才重新瘫回椅子里。



忽如一夜春风来啊。他闭着眼睛想。到底是为冬雪所欺。



诸葛青歇了半响,摸过来手机按开屏幕,才发现家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他粗略的翻看了几下,也没能从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发言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倒是诸葛萌私下给他敲了几条消息,他手指一滑,最下面的一条消息就是“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诸葛青的心换了个频率加速蹦跶了几下,又不太安分的落下来催促他去看上面的消息。诸葛萌给他发了几个截图,图片里提到的东西并非是哪家的功夫,而是一种近乎都市传说的东西——“花吐病”。



因为暗恋某人而患上的病症,患者口中会吐出花朵,治愈的方法是与喜欢的人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接吻。如果无法得到治疗的话……



诸葛青指尖一动,图片滑过屏幕,最后一行字掠过他的眼底。

——如果无法得到治疗的话,患者将会死去。



得,还是个绝症。

诸葛青含糊的回了几句话,扔了手机闭眼往床上一躺,抬手按着眼睛任由自己浸到一片黑暗里。手底下还能觉着眼眶熠熠的发热。

刚刚安分下去的痒意又顺着喉管不可一世的喷涌逃离出他的身体在空气中开出花来。



诸葛青没动弹,一片白花晃晃悠悠的落在他身上。

“没必要啊。”他按着胸口,像是为了捻住那朵无意落上去的花,又像是为了掐住什么更里头的,碰碰跳动的器官。

“别人家给了你一袋梨,你就非要还一梨花林出来。”



他不打怵那求不得的两情相悦,他只怕那个人。他心里有个模糊的影子,是水中一捞就碎的月。他喜欢对方道心澄澈,又贪求着对方落凡尘。

诸葛青停住自己的念头起身,开开电脑,琢磨着去找其他的解决方法。



白花飘到地上无声的舒展着,叶脉柔软水润,像含着一汪血。



等到第二天诸葛青又在医务室门口遇见王也时,他手里又多了两袋花。

王也捧着水杯靠在门框上眼神转了一圈又落在袋子上,诸葛青握紧手指,牵动整个袋子晃出细碎的响来。



“你哪儿不舒服?”他问。

王也挠挠头,侧过身帮他把门打开“我就刚好路过,过来看一眼。”



“你又咳出这么多花来?”

“我还换了个品种。”诸葛青苦笑。



医生听见动静冲了出来,接过诸葛青手里的袋子动作流畅的像是接过从菜市场里买的菜。

“又换成什么了?”

“玫瑰。”诸葛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白的。”

王也看着他伸手拿出一朵花来,饱满的一朵层层累叠着,是碎月折成的薄片。



“你觉得难受吗?”医生问。

诸葛青摇摇头,手底下摸着花瓣。王也在他身后绕了一圈也凑过来,小心翼翼的探着头,像是怕惊扰什么。

狐狸觉得好笑,把花塞到道长手里。王也对着花端详半天,才放到水杯盖上端着。



“找着法子了吗?”医生看着两个人。

“我家里那边查到点东西。”诸葛青说。“有办法治,就是……”

“就是?”

“不太好弄。”诸葛青补上后半句。



王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像是羽毛落到钢琴上按出几个重音。困难的方法总胜过无解,诸葛家再加上公司的力量总能把问题解决——即使诸葛青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好。



三个人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医生挥挥手示意两个人赶紧离开医务室,省的挡着其他人来看病。于是一个风后传人一个武侯后人就被连推带赶的送出房间。医生毫不拖泥带水的关了门,是“咣当”一声巨响。



王也挠了挠头,那边诸葛青已经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等着他,影子在光下被扯成细长的一条。等到王也走过来,诸葛青才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

“老王,我们打一架吧。”



这病怕不是到脑子里了。王也不着边际的想,还没等他担心完,诸葛青又砸出第二句话“你就当早上起来练太极。”



“别,我在武当都没练过几次晨练。”王也叹了一口气,却是跟诸葛青一起去了公司的训练室。他不知道诸葛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认真。



不过就是打一架,像他们初识的时候,像在碧游村山上撕扯的时候。诸葛青是个聪明人,所以最适合做些傻事。瞧见一觉起来花的品种换了也知道去查一查。



他没买过白玫瑰,嫌颜色太过素净不适合送人,直到自己吐出来一朵又一朵才知道这花开出了什么意思。



他笑笑,还要感叹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变着花样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诸葛青从来而唯一想要的,只有和王也并肩而已。



所以他要跟王也打一架,无关胜负,只关于他们两。谁让他们都是不信命的术士,看见命数横在面前,偏要去闯一闯。

两个人在训练室打的毫不留情,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要以为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诸葛青猛的跃出一步躲开了王也的一击,堪堪踏住有利的宫位。王也反手,太极的柔劲刚聚起,面前的诸葛青突然停住动作,喉咙一紧又吐出了一大团花来。



王也猛的停了手,撤回的劲震的自己胸口一闷。星星点点的红飞落到他面前,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被自己震出了血,回过神才发现是诸葛青吐出的花。



这次即使是王也这种没什么浪漫因子的人也一眼认出了花的品种。

赤红的玫瑰铺了一地,诸葛青看了半响居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老王啊——”诸葛青拖长了尾音,像是一阵风飘飘摇摇晃动一湾水“你听说过花吐病没。”

王也垂下眼,自己摸出手机翻了几下又神色复杂的去看诸葛青捡地上的花。



“你……”王也话说了开头就没了声。一点细微的热流涌动着像是隔着不知多少层绒被的豌豆从里到外硌着他的心。



“我怎么?”诸葛青已经捡起了几朵地上的花,红色的一捧仿佛一团火,烧着两个人的眼和心,王也恍惚间忽然想起了当时碧游村里也是这么一把火铺天盖地的把诸葛青三个字烤烙在自己心上。今天却不知道对方这把火到底是为谁点的。



诸葛青抬眼看着他笑,眼角蕴着多少春意,怀里捧着花一步步向着王也走过来。王也僵的几乎连动都不都敢动,直到诸葛青走到他面前。



“老王,借我用一下。”



然后诸葛青把花往王也怀里一塞,拎着王也的领子把人拽过来交换了一个最简单的亲吻——仅仅是嘴唇贴着嘴唇摩擦。诸葛青几乎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松开手,看着王也直愣愣的站在他面前。



得,至少不亏。诸葛青挺乐观的想。他想的清楚,哪怕王也不喜欢他,哪怕两个人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虽然这病治不好也谈不上以后。



可王也就在那站着,不生气也不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耳朵根往上蹭蹭的窜上一片红色。

“那你这病……是不是就好了?”王也问。



诸葛青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偏偏王也还在那挺认真的回忆自己刚刚查着的东西“不是说两情相悦然后亲一下……”

所以这狐狸突然亲过来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王也突然想起来这一条。他自个在刚知道诸葛青会吐花时脑子转悠了八百种想法,心底琢磨着要是实在治不好就给诸葛青开家花店发展副业卖他自己吐的花。后来仔细想了想又把这条念头掐了,一半觉得这个念头不吉利——病是肯定要好的,另一半则是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他愿意为诸葛青开家店,也愿意包下所有的花。



“好了。”诸葛青说。



轻飘飘两个字穿过空气血肉落在王也的心尖上。母胎单身的王也同志想了想从怀里的诸葛青吐出的玫瑰里挑出一支递给对方。



“以后再给你买。”他说。



现在花都是他的。



人也是他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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